储晓琴:《水浒》里的两处硬伤

储晓琴
2018-08-12
来源:朗诵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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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里的两处硬伤


作者:储晓琴


李渔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戏曲家,也是中国古代别具一格、具有超强经济头脑的文人。他平生著作有剧本十个,即《奈何天》、《比目鱼》、《蜃中楼》、《怜香伴》、《风筝误》、《慎鸾交》、《巧团圆》、《凰求凤》、《意中缘》、《玉搔头》。李渔60岁前后,开始系统的总结自己的戏剧创作和生活经验,在这样的背景下,《闲情偶寄》问世了。

《闲情偶寄》分八个部分,以词曲部排在第一,所占比例也最大。这是因为李渔本身就是一位资深戏曲家,对自己一生从事的事业倾注了最大的热情。他在《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时防漏控》一文中说:“吾于古今文字中,取其最长最大者,而寻不出纤毫渗陋者,惟《水浒传》一书。”但是,资深戏曲家李渔显然犯错了,他说:“寻不出纤毫渗陋者,惟《水浒传》一书。”但《水浒》一书我看了无数遍,书中有两处最明显的错误。
  第一处就是:花和尚鲁智深在他如火如荼生命不息砍杀不止的一生中,是如何学到文化并成为一名诗人和智者的?

这本书第三回里很明确的写到:鲁智深为救金翠莲三拳打死镇关西后,逃到代州雁门县十字街口时,看到很多人围着看榜。因为鲁达不认识字,只得听众人读榜,听到的却是官府要出一千贯赏钱捉拿他的榜文;但是,到了第119回,花和尚在坐化前却忽然会写字了,不但会写,还很有诗人和智者的意味。各位看官请看:鲁智深在杭州六和寺睡至夜半,听到钱塘潮声时依旧不改草莽本色,摸了禅杖就要抢出去厮杀。等众人解释是潮信后忽然顿悟,就向寺内众僧处讨纸笔,写了一篇颂子然后就沐浴更衣归西天去了。颂曰:“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的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噫!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噫!花和尚什么时候学会写字和做颂的啊?这是不是太奇怪了啊?我们看书吧:花和尚三拳打死镇关西后逃到雁门县,后经金翠莲老公赵员外介绍,去五台山做了个酒肉和尚;做上和尚的鲁智深一刻也没有停歇,先是大闹五台山,喝醉酒撞开山门当众吃狗肉还四处追打僧众;被赶走后又大闹桃花村卷走李忠和周通的金银酒器;次后是火烧瓦罐寺结识史进,大闹野猪林救出林冲,然后和青面兽杨志打下二龙山占山为寇,在打下青州后和桃花山的人马同归梁山泊;然后就跟着宋江的人马两赢童贯,三败高俅;全伙受招安后破大辽,打方腊,每一天都是冲锋陷阵、喊打喊杀、在滚刀尖上过日子,书上先明确说他不识字,后来也没有任何一处写到他拜师写字看书学习。那他的文化和诗情是从何习得的呢?

事实上,《水浒》英雄中除了宋江和吴用文化较高,萧让会模仿别人字迹外,其他人基本都是“原来刘项不读书”。鲁智深就更不用说了。要说他圆寂前顿悟成智者,可以;要说他口吟出颂子由弟子或旁人记下,也可以。但是,书中却是由鲁达临终前自己写出来的诵子,还这么有禅意和智者风度,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第二处就是:宋江有何天大冤仇,为什么要在浔阳楼写反诗呢?

宋江杀了阎婆惜后被刺配江州,有天出去散心在江洲浔阳楼醉酒,醉酒后于白粉壁上题《西江月》一词:“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后面又题诗一首曰: “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这一词一诗就成为黄文炳捏造他造反罪名铁的凭证。虽说宋江是醉后是填词,但俗话说:词为心声、酒醉心里明,到底谁是宋江的仇人呢?

张文远吗?当宋江还在山东郓城县衙当刀笔小吏时,同僚张文远挖墙脚和阎婆惜暗中往来,宋江也知情,但貌似对此毫不在意且任由他们暗通款曲,因为他根本就不爱阎婆惜,所以,张文远不算他的仇人;即使算,他也没有必要跑这么远到江州来报仇,在郓城直接就可以解决了。

阎婆惜吗?如果说是因为阎婆惜的威胁,害他一怒之下犯了重罪从而刺配双颊背井离乡,但这女的早就被他亲手杀死了啊。

其他人,无论是宋江的家人,同僚,朋友,甚至是素不相识只听闻过 “及时雨宋公明”大名的陌生人,都对他推崇备至关爱有加。他还想找谁报仇呢?而且,是以“血染浔阳江口”的激烈方式。我翻烂了《水浒传》,也找不出他有任何一个仇人。

你看,宋江杀了阎婆惜后躲在父亲家的地窖里被朱诠义释故意不抓捕归案;和他交好的同事都来帮忙去张文远那里去说情,还叫阎婆不要去州里告状;对于他的杀人重罪,知县也只开了个海捕文书打算大事化小,反而把与此事无关的唐牛儿问成“故纵凶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宋江逃难在外游山玩水一年半的时间,要么是被柴进奉为座上宾,要么是教孔亮孔明舞枪弄棒,好不逍遥自在;之后他回家探父时被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都头抓捕,送到知县面前时,又恰逢天下大赦,所受惩罚也不过是“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途中众多英雄好汉轮流登场一路追随,等他终于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江州后,凭着身上所带的钱财逃过了一百杀威棒,还住着单身牢房,行动也很自由,随时都可以出门去城内和李逵戴宗等人听听小曲吃吃酒。

那么,一路顺风顺水处处被人景仰且受到特殊关照的宋江到底有什么冤仇呢?翻遍全书也没有找到一个。我只能说:施耐庵写书时实在找不到贴切的宋江造反的理由,才生造了这蹩脚的词和诗。但这不恰当的诗和词,终使整本书前后矛盾、难以自圆其说。
  但总体来说,瑕不掩瑜,《水浒》这本书气势恢弘、架构宏大、情节紧凑,人物形象鲜明逼真。正如很多读者批评雨果的《悲惨世界》的情节太过荒谬失真,而《红楼梦》里第七回《送宫花贾涟戏熙凤》一节,标题很激动人心却仅以“只听那边微有笑声儿,却是贾涟的声音”一句带过一样,所有作家难免都有心神疲惫、细节欠考虑、下笔失察的时候。更何况他们的创作又是在那个没有激光排字法、没有手机和电脑随时查找资料传递信息、全凭纸张毛笔、每写一句话一个字都要费很长时间的遥远的年代,能构思并写出这些鸿篇巨著已属不易,那么,这些构思欠妥的小小失误只能算是美玉微瑕,今人也就不必吹毛求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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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晓琴:九三学社社员,安徽省朗诵艺术学会会员,中学教师。幼读唐诗宋词,惯爱秋月春风。2004_2015年在省内各大报刊《新安晚报》《江淮晨报》《合肥晚报》发表小说、散文30余篇。其中《1989年的爱情》被选入2009年《读者》杂志。


2018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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